□ 官之端
这几年我一直关注童谣,儿歌的话题,发现这方面问题已经相当严重。据新华网2月21日电:“3月21日是世界儿歌日。记者采访发现,许多孩子口中的儿歌缺少了阳光,单纯的美丽童谣,却不时蹦出一些带有恶搞,暴力色彩的‘色儿歌’,令不少家长十分担忧。”这种看法恰如我意。我把看到、听到的这类儿歌略举几例:
一首流传很广的“炸学校”唱道:
太阳当空照,骷髅对我笑。
小鸟说,早早早,你为啥背着炸药包?
我去炸学校,老师不知道,
一拉弦,赶快跑,轰隆一声学校炸没了。
还有一首如:
现代老师武艺高,个个都会扔飞镖。
教学更是有法宝,不是作业就是考。
班级纪律真是妙,不能说话不能笑。
学生胆敢叫一声,马上把他爸妈找。
再比如:
我在马路边,捡到一盒烟,
把它交给警察叔叔,说声“给钱”。
另有一些则是对古典诗词的戏谑性改作,比如:
春天不洗澡,处处蛟子咬;
打了敌敌畏,蚊子照样飞。
李白乘舟不给钱,一脚把他踢下船。
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会游泳就玩完。
日照香炉生紫烟,鸡鸭鱼肉在眼前。
口水流下三千尺,可惜兜里没有钱。
这些例子虽古怪,但不是太恐怖,太黄色,却跟成人世界的恶俗,搞怪,玩世不恭一脉相承。
我的孙女是武昌实验小学的学生,2009年参加全国少儿读书活动讲故事比赛获湖北省第一名。后又参加在重庆举行的全国决赛,获全国第一名(见《长江日报》2009.8.27报道)。我问她同学中有没有此类灰色儿歌,她顺口告诉我好几首:
我是中国人,不用学外文;
英语不及格,说明我爱国。
保证书,保证书,保证以后不读书……
也许有人会说都是小孩子胡编,好玩,又有什么关系呢?咱们小时候不也唱“三分好,三分好;不熬夜,不起早;不留级,不补考”。但是谁又会真的那么不上进不努力去考五分呢?唱了“炸学校”,又有谁真的去炸学校呢?这种说法我同意,但又不完全赞同。因为我觉得这些童谣、儿歌是一块重要的阵地,是需要占领和争夺的。五、六十年前那些古老的歌谣伴着我长大,可惜已经记不全了。一首“垒新房”这样唱:
垒呀垒,垒新房;
石头的墙,石头的梁;
石头的门,石头的窗;
里里外外多漂亮,
小的房子住小兔,
大的房子住小羊。
一首“十二月花”这样唱:
正月梅花香又香,二月兰花盆里装;
三月桃花满树红,四月蔷薇靠短墙;
五月石榴红似火,六月荷花满池塘;
七月栀子头上戴,八月桂花满枝黄;
九月菊花初开放,十月芙蓉正上妆;
十一月水仙供上桌,十二月腊梅雪里香。
这些古老的歌谣显然有雅俗之分,难易之别,但都能让儿童最早感受母语文化的音乐美,声音的形式美。这既是重要的语言形式,也是良好的文学形式,还可以给孩子多方面的美感熏陶。
我国古代就有不少蒙学读物,如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、《弟子规》之类,采用易于上口、易于记忆的形式,选择对偶骈俪的句式,再押上韵,读起来琅琅上口,饶有兴味,既能增长知识,又不增加负担。这就是中国蒙学书能流传千年为社会长期接受的原因。
如:
人之初,性本善。性相近,习相远。
苟不教,性乃迁。教之道,贵以专……
玉不琢,不成器。人不学,不知义。
为人子,方少时。亲师友,习礼仪……
再如:
赵钱孙李,周吴郑王;冯陈褚卫,蒋沈韩杨;朱秦尤许,何吕施张;孔曹严华,金魏陶姜……
再大一些的孩子可以读《幼学琼林》,如:
明球投暗,大屈才能;
入室操戈,自相鱼肉。
管中窥豹,所见不多;
坐井观天,知识不广。
少过必察,谓之吹毛求疵;
乘患相攻,谓之落井下石。
同恶相帮,谓之助桀为虐;
贪心无厌,谓之得陇望蜀。
为善则流芳百世,为恶则遗臭万年;
当知器满则倾,须知物极必反……
这些传统蒙学读物,都是当时最高级的知识分子编纂的,也拥有当时最多的读者。可见中华民族是一个多么重视教育和文化传承的民族,也是中华文化历经五千年传承而不衰竭的内在动因。
现在从事儿童创作的人并不少,真正拿出被孩子喜爱并传唱的东西并不多。弘杨传统文化的口号很唱响,脚踏实地地研究,如何弘扬,如何传承并没有实行。孩子们总是要玩耍的,童年生活总是追求快乐的。他们只好胡编乱造搞笑、搞怪的东西来自娱。而家长,教师对孩子的评价,关注的是考多少分,排多少名,或者陶醉于达到多高级别的艺术考级,获取什么样的表彰之类。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传统儿歌面临传承断层,新创儿歌繁荣之下难掩浮躁和苍白了。
“世界儿歌日”正提醒我们,不仅要关注儿歌对孩子成长的积极作用,在普及儿歌上下功夫,更要关注儿歌与儿童脱节背后的真正原因。
最近正在读陈独秀的传记。原来在他潦倒困顿的晚年,正在编写的也是少儿读本,蒙学读物,可惜他未编完就辞世了。为什么最小的孩子的读物总是由最有名的学者参与编撰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