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代人的中山情黄埔心
李颂卓
人物名片:
李颂卓,1920年生,湖北汉川人,武汉民革党员。1938年2月,李颂卓在武昌先贤街报名参军。1938年2月考入国民党航空委员会防空学校照测总队第八队第三分队当学兵(即防空兵),担任夜间地对空反空袭作战,参加部队后边学习边打仗。击落来犯日军轰炸机、战斗机,并先后参加了武汉保卫战、南岳保卫战、贵阳保卫战、兰州保卫战。1940年秋,在兰州考入黄埔军校17期步兵科11总队、外语班英文丙组学习。1943年,任68军119师355团2营机枪连排长,1944年,调入青年军204师出国远征,编入新1军38师113团2营机枪连任副连长,在缅甸密支那扫荡日军残部后,在伊落瓦底江畔盟军补充基地训练新兵。1945年秋,凯旋回国后,随新1军38师在广州市受降,缴获日军最高指挥官田中久一指挥所内日本制造台布一面,至今一直保存在武汉市石门峰抗战纪念园陈列馆。
回顾孙中山思想对我家三代人的影响,应该从我的童年说起。我的父亲(1881—1943)号誉炳,名蔚东,是清末的秀才,终身教书育人,在故乡(湖北汉川)设私塾馆授徒,后被聘为县辖杨林区中心小学校长。他虽然是封建阶层的知识分子,但并不保守,他的学校设有一个中山室并悬挂着孙中山先生遗像和遗嘱。在父亲耳提面命下,我背熟了孙先生遗嘱:“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......是所至嘱”。那时,故乡有个儿童团,团里的孩子们都会唱一首歌,歌词道:“打倒列强除军阀,国民革命成功,齐欢畅。”于是我很高兴地成为了儿童团员。接着,我又参加小学里组织的新生活运动“童子军”宣传活动。在这些新思潮的影响和父亲鼓励下,我幼嫩的心灵初步接受到中山文化的启蒙教育。
我的岳父李金坡,1886年出生于湖北省武昌县(现武汉市江夏区)金口镇大黄乡,幼年入省城武昌南路学堂读书,品学兼优。目睹清王朝腐朽衰落,国势垂危,岳父胸怀壮志,于光绪二十八年(1902年)经湖广总督张之洞遴选赴日本留学,入东京上野岩仓铁道学校,主修铁路桥梁专业,在日实习、工作七年。1905年,岳父受孙中山先生民主革命思想的影响,在东京加入“同盟会”,为推翻封建帝制、创建民主共和而奔走呼号。1910年,岳父与岳母目崎文子在东京结婚。岳母当时在东京女子职业学校学习,每日清晨为孙中山先生送牛奶,孙中山先生见她长得眉清目秀,人也勤劳朴素,称她为“大眼睛姑娘”。岳母也很敬佩孙先生冒死犯难、百折不挠的革命精神和高尚的人品。岳父母就是在孙中山先生的关心下结成异国姻缘。
1911年,辛亥武昌起义风起云涌,席卷神州,岳父响应孙中山召唤,毅然辞去日本工作,携妻回国,出任粤汉铁路总工程师,保护南北运输枢纽。随着清王朝覆灭、民国成立,国计民生,百废待兴,岳父受命筹建武昌紫阳发电厂。1914年,岳父又调往湖南,建设衡阳发电厂、阮江发电厂。1919年后,岳父相继担任汉阳扬子钢铁厂厂长、湖北省政府外事秘书长。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,岳父抛妻别子,偕同汉口市工务局长陈克明一道入川,负责修建綦江大桥、川湘公路,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,岳父才回到武汉与家人团聚。1946年,岳父在武汉与鄂省名宿张难先一同加入“辛亥首义同志会”,保持了革命晚节。
岳父博学多才,淡泊名利,在推翻帝制、创建共和、抗日救亡的各历史时期,为祖国献出了自己的才华精力。1951年2月,岳父在武昌不幸去世。岳母来华后随夫姓改名李子文,她勤劳一生,热爱中国。1951年,她响应中国政府号召,为抗美援朝踊跃捐款,被武汉市人民政府评为二等模范。岳母侨居武汉六十余年,与中国人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1972年岳母逝世,她为我们夫妻承续中日两国人民的世代友好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。
1937年冬,我和我的大侄子李俊(又名李循矩)正在武昌大江中学就读。抗日的烽火燃烧在祖国大地,平、津、冀、沪、宁等大都市相继沦入敌手,蒋介石在庐山发表谈话:“战端一开,那就是地不分南北,人不分老幼,无论何人,都有守土抗战之责”。目睹国破家亡的灾难,再也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。1938年春,武汉保卫战打响了,我们叔侄毅然投笔从戎,并与大批流亡在武汉三镇的沦陷区青年一道高唱抗战歌曲“工农兵学商,一起来救亡,走出工厂田庄课堂,奔向那民族解放的战场……”,投入到抗日战争救亡运动之中。我胸怀壮志考入国民党航空委员会防空学校学兵队(以下简称“防校”)照测总队第八队,当了名防空兵,专业训练地对空反空袭作战。在长达三年转战过程中,我先后参加了武汉保卫战、南岳保卫战、贵阳保卫战、兰州保卫战。每天日日夜夜以高度警觉性,和战友们操纵着防空武器发电机、听音机、测高镜、照空灯、高射炮,守卫着祖国的蓝天,迎头痛击敢于来犯之敌轰炸机。据有关资料统计,自1938年初至1944年底,我防空学校照测总队(辖九个队)共击落敌机200多架,击伤敌机约400多架。我国地面防空部队组建仅三年时间,即行参战,取得如此战绩,实属不易。防校教育长黄镇球认为:“从交通线和要塞点的防空作战情况来看,我防空部队确实已控制了低空。”
防校还有个学员队,他们中多数指挥官是黄埔7-8期毕业生,从他们的言传身教中,我也受到“爱国革命”的黄埔精神的熏陶。直至1940年秋,我才离开防校,在兰州市东教场考入黄埔军校第17期11总队,毕业后,奉派至国军第68军119师355团二营机枪连任排长,1944年春,调入青年军204师,随即出国入缅远征,编入新1军38师113团2营机枪连任副连长,在中、英、美盟军补给基地缅北伊洛瓦底江两岸训练新兵,补充前线。直至1945年1月,侵缅日军被全部消灭后,我驻缅盟军与国内远征军在芒友会师。同年秋,我随新1军凯旋回国,驻扎广州接受日军投降。
我堂兄大哥的儿子李俊和我同年生,同在一起读书,同时投报国军,他在武昌珞珈山考入国民党军事委员会战时干部训练团(以下简称战干团)第1团,学历等同黄埔16期,毕业后,分派至第6战区张自忠部队任排、连长,1943年在鄂西北襄樊战役中英勇抗击日寇,壮烈牺牲,战斗结束后,其父冒死亲赴战场遗址收取忠骸,终未找到。抗战胜利后,我才与家人取得联系,获悉他为国捐躯,重如泰山,不禁潸然泪下慷慨悲歌:“出师未捷身先死,长使英雄泪满襟。埋骨何须桑梓地,祖国处处有青山。”作为黄埔军人,你死得其所,你我当年共同的誓言“还我河山”,你虽未能实现,但七爷(我在家中兄弟是排行老七)为你完成了。而今,积贫积弱、挨打受欺的半殖民地苦境已经一去不复返,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宏伟蓝图已经展现在世人的视线里,我国的经济实力已跃入世界第二强,实现了中山先生毕生奋斗的理想,中国人民站立起来了。
(作者为武昌民革党员)
注:中国远征军:1942年3月,中国政府根据《中英共同防御滇缅公路协定》,正式成立“中国远征军”,开赴缅甸对日本侵略军作战。初时称“中国远征第一路军”,全军十万人,卫立煌为司令(卫未到任,改派罗卓英),杜聿明为副司令。按盟军总指挥部规定,远征军接受缅甸战区司令、英国的亚历山大上将和美国的史迪威中将指挥。中国战区司令蒋介石也参与指挥。该军在缅北作战中遭到惨败,同年8月,一部撤回云南,改编成滇西远征军,陈诚任司令长官,布防怒江;一部撤到印度,与国内派去的军队改编为驻印军,史迪威任总指挥,罗卓英任副总指挥(后改为郑洞国)。两军分别进行整训。1943年开始,为了打通中印公路,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大反攻的形势下,滇西远征军和驻印军两面夹攻日军,于1945年1月会师芒友,中国远征军遂凯旋归国。(来源:《中国革命史辞典》)